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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和尊言賦》注析(万安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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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尊言賦[1]

                              【明】  汤显祖 

                                   万安飞       注评

靈仰方中,提翔上宮[2]。熛承孟閏,矯搨南雍[3]。問我何思,思我慈翁[4]。昨得翁言,提勖玄風[5]。翁曰:“告汝,民之初生,空游莫圉[6]夏子姬嬴[7],繩生知諝[8]。多知徂年,自絕遙舉[9]。汝生有辰[10],厥命在旅[11]翫,不惡寒暑[12]。為汝駘蕩,不相齟齬[13]。胎綿息,絕屬微許[14]。營載不密,馳觴樂女[15]。迷惑兩豎,醜不可語[16]。謹牽龍轅,孰虐汝醑[17]?調伏雀咮,誰迫汝處[18]?微言邈視,複息其所[19]。平沖廣行[20],少取多與。可以長壽,視天倚杵[21]。寧雲波世,遂絕敦圄[22]。在儒為聖,在墨為巨[23]。曾是不居,但費行糈[24]兒跪受教,聳汗若雨[25]。有生之生,眾父之父[26]。兒非堯孔,又乏彭聃[27]。無量無方,不得雙湛[28]女,夏南[29]。嚴規易守,要玅難探[30]。尊有成命,天無戲談[31]。世目同諦,何止得三[32]

【注釋】

[1]和:答應。西漢•劉向《戰國策•燕策》:“荊軻和而歌。”尊:稱自己的父親、母親。這裡是指其父湯尚賢。湯尚賢,字彥父,號承塘,弱冠受餼於邑庠。顯祖因其父訓誡之言而有作,故稱“和尊言”。作此賦時,其父年53歲。

[2]靈仰方中:春季。靈仰:兩漢緯書《河圖》記載:“東方青帝靈威仰,木帝也;南方赤帝赤熛怒,火帝也;中央黃帝含樞紐,土帝也;西方白帝白招拒,金帝也;北方黑帝葉光紀,水帝也”。青帝主春,青帝主夏。方中:正中。《詩•墉風•定之方中》:“定之方中,作于楚宮。”提翔:安翔的意思。提:安舒。《詩•魏風•葛屨》:“好人提提,宛然左辟。”毛傳:“提提,安諦也。”孔穎達疏:“言安諦,謂行步安舒而審諦也。”《詩•魏風•葛屨》作“提提”《荀子•修身》:“凡用血氣、志意、知慮、由禮則治通,不由禮則悖亂提僈。”楊倞注:“提,舒緩也”上宮:唐代因山為陵,供食不便,遂將獻殿建于陵園南門內,相當於廟,稱為上宮,而在山下設下宮也就是寢,以便供食,形成上下宮制。此指國子監。

[3]熛(biāo):指火帝,就是夏天的意思。承:繼續,接聯。此指承春。孟:農曆四季中月份在開頭的(其他兩個月依次為仲、季),孟閏指夏四月閏。矯搨:奮飛,奮翼。矯:飛。宋•蘇軾《人日獵城南》:“放弓一長嘯,目送孤鴻矯。”搨(tà):同“拓”。把物推開。《三國演義》第二十二回《為袁紹檄豫州》:“方畿之內,簡練之臣,皆垂頭搨翼,莫所憑恃。”搨在這裡是翼的意思。南雍:亦作“南廱”。明代稱設在南京的國子監為“南雍”,設在北京的國子監為“北雍”。雍,辟雍,古之大學。明代吳節撰有《南廱志》十八卷,後黃佐增損成二十四卷。此賦開頭四句的意思是湯顯祖記敘自己萬曆八年(1580)從春到夏都在南京的國子監。

[4]翁:父親。宋•陸游《示兒》:“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5]提:從旁指點,促使注意。《朱子語類》卷十一:“且如看《大學》‘在明明德’一句,須常常提醒在這裡;他日長進亦只在這裡。”勖(xù):同“勖”。勉勵。唐•李白《古風》之二十:“勖君青松心,努力保霜雪。”玄風:玄談的風尚。晉•丘道護《道士支曇諦誄》:“眇眇玄風,愔愔僧徒,味道閑室,寂焉神居。”

[6]初生:猶初興。開始發展。《詩•大雅•緜》:“民之初生,自土沮漆。”空遊:沒有依託地遊玩。柳宗元《小石潭記》:“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圉(yǔ):會意字,“囗”指“四面圍住”,“幸”意為“被外力控制住、不能動彈”。“囗”與“幸”聯合起來表示“一個受控禁區”。《管子•輕重甲》:“守圉之國,用鹽獨甚。”這句話的意思是指民這初生,自然發展。如在空中遊蕩,沒有禁止。

[7]夏子:指禹和湯。《漢書•徐樂傳》:“名何必夏子,俗何必成康。”顏師古注引服虔曰:“夏,禹也;子,湯也。湯,子姓。”姬:本意為姬姓,因周人為姬姓,故以之代周朝。嬴:姓氏。《說文》:“嬴,少昊氏之姓。”段玉裁注:“按秦、徐、江、黃、郯、莒皆嬴姓也。”

[8]繩:繼續。繩生指一代接一代。知諝(xū):知識才智。諝:才智,謀劃。西晉•陸機《辯亡論》:“謀無遺諝。”

[9]多知:多度。喻指成年。徂年:流年,光陰。《後漢書•馬援傳贊》:“徂年已流,壯情方勇。”遙舉:高舉。

[10]汝:你。辰:同“晨”,清早。也指地支的第五位,屬龍。此指希望。

[11]厥(jué):其。宋•蘇洵《六國論》:“思厥先祖父。”旅:通“膂”。脊骨。《詩•小雅•北山》:“旅力方剛,經營四方。”此喻指靠自己。

[12]劉:人名。劉向,字子政,原名更生,世稱劉中壘,世居長安,劉邦異母弟劉交的後代,劉歆之父。為人平易樸實,不重威儀,廉潔樂道,潛心學術,晝誦《書》《傳》,夜觀星象,常常通宵達旦。劉向喜言五行災異之說,並據以論證現實政治。其學問淵博,曾奉詔整理五經秘書、諸子詩賦近20年,對古籍的整理保存作出了巨大貢獻。今存《新序》《說苑》《列女傳》《戰國策》等書,其著作《五經通義》有清人馬國翰輯本。《楚辭》是劉向編訂成書,而《山海經》是其與其子劉歆共同編訂成書。曆:盡;遍。《前漢•劉向傳》:“曆周唐之所進以爲法。”《師古注》:“曆謂曆觀之。”扈(hù):又作戶、鄠。相傳為夏之諸侯國。姒姓,夏啟之庶兄之所封。禹傳位與啟,扈不服,與啟戰于甘(今陝西省戶縣境),戰敗被滅。《史記•夏本紀》:"夏後帝啟,禹之子,其母塗山氏之女也。有扈氏不服,啟伐之,大戰于甘。"翫(wán):同“玩”。指不服管教。惡(wù):厭惡,忌諱。《禮記》:“大史典禮,執簡記奉諱惡。”寒暑:猶言翻臉。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四凶》:“﹝劉子振﹞尤好陵轢同道,詆訐公卿。不恥幹索州縣,稍不如意,立致寒暑;以至就試明庭,稠人廣眾,罕有與之談者。”

[13]為:通“謂”。言說。《墨子•公輸》:“宋,所為無雉兔孤狸者也。”駘蕩(dàidàng):放蕩。《莊子•天下》:“惜乎惠施之才,駘蕩而不得,逐萬物而不反。”不相:相互之間分不出。明•黃道周《節寰袁公傳》:“于時遼左新潰,三韓餘眾大東焉,依東人,遇遼眾,不相主客,時時夜驚,賴公(袁可立)撫綏無事也。”齟齬(jǔ yǔ):不乾淨,比喻人舉止粗俗,卑鄙,醜惡。明•歸有光《亡友方思曾墓表》:“與其客飲酒放歌,絕不與豪貴人通。間與之相涉,視其齷齪,必以氣陵之。”

[14]胎㯻(ɡǔn):小時的管教。㯻(ɡǔn):約束。綿息:經常停止。此句意思為,想過去從小對你的管教約束,絕對是不嚴的。

[15]營:常常遠離城市市區的臨時性的隱蔽處、住處。載:乘坐。《詩•小雅•縣蠻》:“命彼後車,謂之載之。”營載是指到處遊玩的意思。密:通“謐”。安寧;安定;安靜。《詩•周頌•昊天有成命》:“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馳:嚮往。《楚辭•離騷》:“抑志而彌節兮,神高馳之邈邈。”觴:古代的一種盛酒器具,器具外形橢圓、淺腹、平底,兩側有半月形雙耳,有時也有餅形足或高足,考古界亦稱其為耳杯。此指飲酒。王羲之《蘭亭集序》:“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樂女:古代女樂工。《明史•樂志一》:“帝以舞非女子事,罷不用。使議樂女冠服以聞。禮官言:‘北郊陰方,其色尚黑……樂女冠服宜黑。’”

[16]迷惑:亦作“迷或”。辨不清是非;摸不著頭腦。《管子•任法》:“百姓迷惑而國家不治。”豎:舊稱未成年的童僕和小臣,引申為對人的鄙稱。猶今言“小子”。《戰國策•燕策三》:“荊軻怒,叱太子,曰:‘今日往而不反者,豎子也!’”這裡是罵人不爭氣。這裡的“兩豎”當指“馳觴樂女”二事。不可語:比喻人囿於見聞,知識短淺。《資治通鑒晉紀五惠帝》:“時天下荒饉,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曰:夏蟲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

[17]龍轅:指龍駕的車。南朝•梁•陶弘景《冥通記》卷二:“飛龍轅于霞路,奏鳳響於雲衢,神童啟節,玉女侍軒。”此寓指希望湯顯祖有所作為。虐:侵害;殘害。《孟子•梁惠王下》:“方命虐民,飲食若流。”醑(xǔ):同“湑”,古代用器物漉酒去糟取清叫醑。《詩•小雅•伐木》:“有酒湑我。”此句意思是只要你當上了高官,誰會少了你的美酒?

[18]調伏:馴服,降服。《舊唐書•蜀王愔傳:“禽獸調伏,可以馴擾於人;鐵石鐫鍊,可為方圓之器。”咮(zhòu):指像鳥嘴一樣的東西。《詩•曹風•侯人》:“維鵜在梁,不濡其咮。”雀咮是指眾人的言論。處:止,隱退。明代陳繼儒《大司馬節寰袁公家廟記》:“(袁可立)蓋先朝之寶臣,而亦後來學士大夫出處之榜樣也。”此指躲避眾人的議論。

[19]微言:隱微不顯、委婉諷諫的言辭。宋•沉作喆《寓簡》卷一:“蓋《詩》本以微言諫風,托興於山川草木,而勸諫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邈視:遠視。宋•狄遵度《石室賦》:“傑立西土,邈視千秋。”複:平復,平息,使平靜。《史記•梁孝王世家》:“太后聞之,立起坐飡,氣平復。”息:停止,停息。《易•幹》:“君子以自強不息。”

[20]平沖廣行:平和自己衝動的心態,推廣自己有德的言行。

[21]倚杵:古代讖緯家言,謂若干年後天地將變得相近,立杵於地可倚於天。《初學記》卷一引《河圖挺佐輔》:“百世之後,地高天下,不風不雨,不寒不暑……如此千歲之後而天可倚杵,洶洶隆隆,曾莫知其始終。”此指可 以長壽至千歲之後。撫州話叫不會打短命。

 [22]敦圄(dūnyǔ):古代傳說中的野獸,似虎而小。一說仙人名。《淮南子•俶真訓》:“若夫真人,則動溶於至虛,而游於滅亡之野,騎蜚廉而從敦圄,馳于方外,休乎宇內。”高誘注:“敦圄,似虎而小;一曰仙人名也。”此句的意思是:寧靜的白雲與波濤洶湧的世界裡,野獸絕跡。

[23]儒:指讀書人。聖:舊時稱所謂人格最高尚的、智慧最高超的人。墨:指墨家。戰國時期的重要學派,九流之一,墨翟所創。巨:喻有巨大影響和貢獻的人。此專指鉅子,是對戰國時墨家學派領袖的尊稱。《淮南子•泰族訓》曰:“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並且在墨子死後一直存在,直到墨家的衰亡。方授楚《墨學源流》認為墨子是墨家第一任鉅子(钜子),禽滑厘是第二任鉅子,鉅子是墨家組織的領袖,《莊子•天下篇》言:“以鉅子為聖人,皆願為之屍。冀得為其後世,至今不絕。”墨家鉅子在墨家學派內有絕對的權威。並且後世的鉅子為前世的鉅子所指定。

[24]不居:不佔有。《老子》:“功成而不居。”不居,一本作“弗居”。糈:糧。《莊子•天道》:“鼠壤有餘糈。”此句意思是,你樣樣不行,真是白吃多了糧食。

[25]聳:驚動。此指驚嚇出汗。

[26]有生:活著的時候。後一個“生”是指生活,生存。《南史•文學傳•卞彬》:“余居貧,布衣十年不制,一袍之縕,有生所托,資其寒暑,無與易之。”眾父:百姓之長。指國君。《莊子•天地》:“雖然,有族有祖,可以為眾父。”後一個“父”是指古代天子、諸侯對同姓長輩的稱呼的意思。《詩•小雅•伐木》:“以速諸父。”這裡是指自己的父親。《莊子•天地》:“[齧缺]可以為眾父,而不可以為眾父父。”馬其昶注:“眾父父,祖之所自出,則配天者也。”《宋史•樂志十三》:“天人和同,恩澤洋普,億載萬年,為眾父父。”這是湯顯祖讚美自己父親的話,說他父親的教誨可以利群生而為眾父之父。

[27]堯:姓伊祁,名放勳,上古時期部落聯盟首領、“五帝”之一。孔:孔子,名丘,字仲尼,儒家學派的創始人。乏:(世上又)缺少。彭聃:彭祖與老聃的並稱。傳說二人均極長壽。《在於釋文》:“彭祖,李雲:名罌,堯臣,封于彭城,曆虞、夏至商,年七百歲,故以久特見聞。《世本》雲:‘姓名鏗,在商為守藏史,在周為柱下史,年人百歲’。《史記•老莊申韓列傳》:“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裡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蓋老子百有六十餘歲,或言二百餘歲,以其修道而養壽也。”

[28]無量:沒有數目計算,指潛在的能力。無方:沒有方向、處所的限制。謂無所不至的能力。《易•益》:“天施地生,其益無方。”孔穎達疏:“其施化之益,無有方所。”湛:飽滿;盈滿。《楚辭》:“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

[29]禹(yǔ)䟽舜女:《戰國策•魏策二》:“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飲酒而亡國者,遂疏儀狄而絕旨酒”。帝女指帝堯的二女娥皇﹑女英,嫁於舜,即湘妃。也就是舜女,舜的女人。南朝•梁•吳均《登二妃廟》詩:“朝雲亂入目,帝女湘川宿。”旨酒之作就是始於舜女。“禹䟽舜女”說的是“絕旨酒”的事。由:指仲由,就是孔子的學生子路。又字季路, 孔門十哲"之一,以政事見稱,為人伉直,好勇力,跟隨孔子周遊列國,是孔門七十二賢之一。周敬王四十年(魯哀公十五年),衛亂,父子爭位,為救其主衛出公姬輒,被蒯聵殺死,砍成肉泥。夏南:即夏征舒,字子南。陳國司馬夏禦叔之子,采邑于株林,母為鄭穆公的女兒夏姬。夏南十二歲時其父病亡,同母夏姬隱居株林。夏姬善淫,與大夫儀行父、孔寧、陳靈公都有過雲雨之事。夏南漸漸長大知事,不忍見其母親所為,只是礙於靈公,無可奈何。每次聽說靈公要到株林,就託辭避出,落得眼中清靜。陳靈公為取悅夏姬,就讓夏南襲父親的司馬官職,執掌兵權。夏南因感激嗣爵之恩,在家中設宴款待靈公。夏姬因兒子在座,沒有出陪,酒酣之後,君臣又互相調侃嘲謔,毫無人形。夏南因心生厭惡,便退入屏後,偷聽他們說話。靈公對儀行父說:“夏南軀幹魁偉,有些像你,是不是你生的?”儀行父大笑:“夏南兩目炯炯,極像主公,估計還是主公所生。”孔寧從旁插嘴:“主公與儀大夫年紀小,生他不出,他的爹爹極多,是個雜種,就是夏夫人自己也記不起了!”三人拍掌大笑。夏南聽到這裡,羞惡之心再也難遏,帶著家丁將陳靈公射殺,然後謊稱“陳靈公酒後急病歸天”,他和大臣們立太子午為新君,就是陳成公。夏南弑君,陳國人倒沒計較,但楚國偏聽逃亡的孔寧與儀行父一面之詞,決意討伐,抓住夏南施以“車裂”。夏南在株林被大夫轅頗殺。《詩•陳風•株林》:“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孔穎達疏:“征舒祖字 子夏,故為夏氏; 征舒字子南 ,以氏配字,謂之夏南。”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止酒遠色。也就是下文所說的“嚴規易守”。

[30]要玅(miào):精深微妙。《老子》:“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玅:同“妙”。探:探求。《徐霞客遊記•游黃山記》:“前來一探。”

[31]尊:湯顯祖對自己父親的尊稱。成命:既定的天命。此指訓誡之命令。《魏書•範紹傳》:“以父憂廢業,母又誡之曰:‘汝父卒日,令汝遠就崔生,稀有成立。今已過期,宜遵成命。’紹還赴學。”天:天帝,上天。古人以天為萬物主宰者。此指湯顯祖對自己父親的尊稱。《詩經•鄘風•柏舟》:“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毛傳》:“天謂父也。”孔穎達《毛詩正義》:“先母后天,取其韻句。”黃侃先生說:“變父言天,亦取韻句耳。”詩文“也”“只”皆語詞,原應說:“父呀!母呀!不諒人呀!”撫州方言裡有將父母比作“天”的說法。戲談:嬉笑言談。《詩•小雅•節南山》:“憂心如惔,不敢戲談。”《史記晉世家》:“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于唐。”

[32]世目:人世間。《佛藏經卷》:“若值佛世目不喜見。不喜聞法不與佛眾而共和合。”諦:佛教名詞。謂真實無謬的道理。《大毗婆沙論》:“實義是諦義、真義、如義、不顛倒義、無虛誑義。”慧岳《法華玄義釋簽•卷首概說》:“諦是真實不虛的意思。所謂三諦,即︰空諦(真諦)、假諦(俗諦)、中道第一義諦(中諦)。真諦是明白一切事理的淵源,即一切萬象無自體屬於空,故真諦是泯一切法。俗諦是顯現萬象實際不可缺的受用,故俗諦為立一切法。中諦是舉一即三、三即一,不偏二邊,雙照互融無礙為中諦。”

【賞析】

此賦作于明萬曆八年(1580)庚辰。此年二月,命申時行、余有丁任會試主考官,取中了肖良有等300名進士。同中試的有張居正的兒子懋修、敬修和張四維的兒子泰征等。三月廷試,命張居正等十三人充讀卷官。神宗使司禮太監馮保傳免讀卷,由輔臣將試卷封進,經神宗親閱後,將第三名拔置第一,改第一名為第二,改第二名為第三。第一名即張懋修,第二名是肖良有,第三名是王廷讀。四月,授張、肖、王等及第出身有差。當時的人都說,張懋修的策問,是由居正先期手撰,因而進呈的。沈德符《萬曆野獲編》詳細地記載了這件事情的經過,並題為“關節狀元”。直言敢諫的禦史魏允貞上疏,認為“輔史子弟不應中式”,立即遭遇貶黜。張居正位高權重,他認可了的事,誰也不能說三道四。可是兩年以後張居正去世,張懋修、張嗣修兄弟考中狀元、榜眼的事(萬曆五年會試,張嗣修一甲二名考中榜眼),便成了張居正的一大罪狀,有人揭發說張懋修的狀元策是他人代作的。結果張氏兄弟的功名雖然沒有被明令革除,但他們都以父罪而“謫戎”,命運也很悲慘。反對張居正的人更給張懋修加上了“關節狀元”以至更難聽的“野鳥為鸞”的惡名,很難洗刷清楚了。張居正死時,他的第五個兒子尚幼,有人作詩嘲諷:“狀元榜眼盡歸張,豈是文星照楚鄉。若是相公身不死,五官必定探花郎。”由此可知,當時科場的黑暗。

 湯顯祖出生在一個非常富有的家庭。《家譜》說他的父親“捐萬石以賑荒歉,出千金以修橋樑”。記載在家譜裡的數量詞可能有點誇大,但是家道殷實,無可懷疑。用現在的話說,是富二代花花公子。湯顯祖先後五次到北京應試,數次在南京遊學。娶小妾,帶僮僕。吟花醉酒,訪書求畫,化費很大。晚年甚至在家裡還養了一個戲班子,供他寫戲制譜作曲,演唱、伴奏。據湯顯祖六十歲時向友人黃荊卿透露,每年他家租穀收入不滿六百石。依此計算,田產在二三百畝之間。家財應該是相當可以的了。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裡, 湯顯祖還算是很爭氣的。5歲撰對,12歲寫詩,14歲中秀才,21歲中舉,但看似平坦的科舉之路,隨之終止了。他22252831歲,一再落榜。28 歲那年,第三次春試,首輔張居正看中他的才氣,有意讓他與自己的兒子同場得中,以襯兒子的“真才實學”,這是一條抱大腿的捷徑,但湯顯祖謝絕了,換來落第的結局。代替湯顯祖接受拉攏的人得中狀元,張居正之子嗣修得中榜眼。

到了萬曆八年(1580),這時候,湯顯祖已經是31歲了。老古話哇“三十而立”,看到自己30多年的兒子整天無所事。湯顯祖的父親只好寄託于兒子第四次赴京春試能夠高中,謀個一官半職,過上正常的生活。不料,這次張居正有意推出長子張敬修和三子張懋修。張居正的同鄉私人王篆和張的兒子懋修聽說後,喜不自禁,急忙跑來,又要結納湯顯祖。鄒迪光《臨川湯先生傳》說“庚辰,江陵子懋修與其鄉之人王篆來結納,複啖以巍甲而亦不應。曰:‘吾不敢從處女子失身也。”’就指的是這件事情。王篆號少方,夷陵州人。張居正自被劉台劾奏,知道自己不為正人所附,因此使用王篆等人做他的鷹犬。王篆是個狡險貪橫的人,這時候,他的官已做到都察院左副都禦史了。他和張懋修同來見湯,是想舊話重提,和湯談這次會試的鼎甲條件,湯顯祖不肯攀附權貴,決定自己不參加這科會試。

本來嘛,落榜雖說不光彩,但也正常。沒考試就回家吧,可是湯顯祖卻不顧老婆在家,馬上就要生小孩了(當年湯顯祖的第二個兒子湯大耆出生,大耆字尊宿,和湯的長子士蘧同為湯元配吳氏所生),也不顧時年過半百的雙親的掛念,卻跑到南京去遊玩了。

當時,湯的好友帥機在南京禮部任職,當的是禮部精膳司郎中。湯與帥是同鄉好友,兩人文名卓著,交情篤厚,唱和賞音,結為莫逆之交。上一回見面是在萬曆四年(1576年),湯顯祖正好從宣城回臨川,兩人在南京曾一度相見。這次相見距上一次見面已經4年了,並且帥機還將他兒子從龍帶在了身邊。好友相見,分外歡喜。湯在《赴帥生夢作》一詩中說:“子為膳部郎,予入南成均。今上歲丙子,再見集庚辰。前後各傾展,言笑日溫新。家能造清酒,兒能娛父賓。昔是新相知,今為舊比鄰。”又在《懷帥惟審郎中戴公司成》中說:“著冠須訪戴,脫冠須訪帥。…一帥生能造酒,酒色清如菜。高談常夜分,哀歌忽雷潰。”都說的是這時候的事情。《列朝詩集小傳•帥思南機》條:“惟審有臨川四㑺詩,為湯孝廉顯祖、謝秀才友可、曾秀才粵祥、吳公子拾之。湯詩則以惟審為首。”兩人的詩也都是這個時候的作品。

 碰巧的是,湯顯祖與帥機在南京相聚時,謝友可、曾粵祥、吳拾之也在南京。這下,湯顯祖算是玩飛了。 他在《紫釵記題詞》中說:“往余所游謝九紫、吳拾芝、曾粵祥諸君,度新詞與戲,未成,而是非蜂起,訛言四方。諸君子有危心,略取所草具詞梓之,明無所與于時也。記初名《紫簫》,實未成。”《題詞》裡的“謝九紫”即謝友可, 他既和曾,吳同在南京,三人又和湯同度新詞。“高談常夜分,哀歌忽雷潰”,哪裡還記得家裡還有啼兒老父呢?

在家裡等待兒子考試結果的湯尚賢,左等右等,卻沒有一點消息。直到農曆閏四月間,湯尚賢才聽到兒子沒有參加考試,在南京遊玩的消息。他哪個氣啊,立即修書一封讓人帶去。在信中,湯尚賢嚴厲地指責他“劉曆扈翫,不惡寒暑。為汝駘蕩,不相齟齬”,認為自己過去從小對兒子的管教約束不嚴格,“胎㯻綿思,絕屬微許”,對於兒子整天東游西蕩,吃喝玩樂,“營載不咎,馳觴樂女”的行為十分氣憤,以至於認為兒子“迷惑兩豎,醜不可語”,這裡的豎字,是未成年的童僕,小臣的稱呼,這裡引申為卑賤。在家只會躲避他人的閒言碎語,樣樣不行,真是白吃多了糧食,世間多有個,真的是“陽間多個人,陰間少個鬼。”

湯顯祖接奉其父手教後,為父親的嚴厲教誨驚嚇出汗來了。但是他認為“兒非堯孔,又乏彭聃。無量無方,不得雙湛”,在學問品行與功名兩者之間,沒有兩全其美的可能。但是他一定遵從父親的教誨,努力學習,守嚴規,探要妙,不負父親的期待。終於在三年後,于萬曆十一年34歲的時候考中了進士(三甲第六十五名,成績還算不錯),有了自己的俸銀,不再做啃老族了。

湯顯祖這次挨訓,對他自己以後的人生道路有很大的影響。為了記取父親的教誨,他專門寫了這篇《和尊言賦》,雖說闡述自己的思想在內,但是如實記錄了自己當時“兒跪受教,聳汗若雨”的心裡。同時對科舉功名的追求更是轉移到後輩。他在《黃大次詩集序》中曾透露出他自己“護兒開遠就試於盱”。在萬曆四十三年乙卯正月,湯顯祖八十八歲高齡的父親去世後。湯顯祖作為長子再不能外出了。 這一年秋試,湯顯祖的第三個兒子開遠秋試中式。湯顯祖對湯開遠的中舉感到莫大欣慰,但同時又悲痛自己的父母不及見孫兒成名。湯《與男開遠》說:“祖望孫榮,孫榮而祖不待。兒舉于鄉,父歎于室矣。”就道出了這種情調。這一年,湯的四兒開先考中了附學生員,這對他也是件快意的事。湯《寄湯霍林》第四封信說:“四兒開先大收附弟子員,三兒開遠複席大庇,幸辱賢書。知仁兄當一莞爾也。”他在舒暢的心情下,將兒子成名的事告訴了朋友。從信的詞意裡,可看出他當時真是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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