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陈诚新传》,作者:史玉根,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王牌师被歼
请求抗战不批,陈诚还得在赣南继续作孽。1933年初,蒋介石发动了第四次“围剿”。
这次“围剿”由蒋介石任总司令,分三路进攻中央红军。陈诚指挥中路军12个师,兵力共16万人,担任主攻任务。他把中路军编为三个纵队:第一纵队辖第十一、第五十二、第五十九师,由罗卓英指挥,集结黄宜;第二纵队辖第十、第十四、第二十七、第九十师,由吴奇伟指挥,集结南丰;第三纵队辖第五、第六、第九、第七十九师,由赵观涛指挥,集结南城。另有左路军及右路军,各辖6个师及1个独立旅。
三路大军加预备队,兵力达40万人,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企图将红一方面军主力歼灭于黎川、建宁地区。当时中央红军3个军团,加上其他部队,才7万人。兵力如此悬殊,以至陈诚想包打包吃。他真以为第三次“围剿”,找不到红军主力是因为红军害怕他的王牌军第十八军。
红军的情报工作十分到位。据时任十八军总参议的樊崧甫回忆,蒋军各路大军尚未完全到达集结位置,其进攻路线图就被红军指挥官拿到了。为了争取主动,调动蒋军,伺机歼敌,2月12日夜,红军抢先一步,打响了围攻南丰的战役。
陈诚急令驻南城的第十四师驰援南丰,令中路军各纵队迅速向南丰挺进,企图合围红军于南丰城下。在蒋军优势兵力进逼下,红军改强攻为佯攻,主力转移至南丰以西地区,准备打援。22日,考虑到蒋军兵力密集,打援无胜利把握,红军遂撤围南丰,诱敌深入。红军一部伪装主力,东渡抚河,造成撤退黎川假象,主力则转移到广昌以西的东韶、洛口、南团、吴村地区,隐蔽待机。
陈诚被迷惑了,以第一纵队于宜黄以南地区集中,然后出广昌、宁都,堵截红军归路;第二纵队由南城、南丰出康都,侧击黎川、建宁;第三纵队由金溪地区南下,从正面向黎川方向进攻,企图合击红军主力于黎川、建宁地区。据此,第一纵队第五十二、第五十九师准备由乐安地区东进黄陂,与由宜黄南下的第十一师会合,形成单独作战的局势。
红军的战机出现了——第一纵队迫近红军主力隐蔽之地,且与第二、第三纵队相距较远。红军第一方面军总指挥朱德、周恩来当即决定:在宜黄之黄陂地区,伏击第五十二、第五十九师!2月26日,第五十二师、第五十九师由乐安分路向黄陂前进,两师之间有摩罗嶂大山相隔,戒备亦不严密。此地“山抛陡峭,路径险峻,时天冥雾重,莫辨东西南北”。行进之中,枪炮声大作,红军突然对他们发起猛攻,从27日上午至28日下午,经过两天激战,第五十二师被全歼,师长李明被击毙,第五十九师大部被歼,师长陈时骥被生俘。
两个师被歼并没有让陈诚清醒过来。他认为这两个师属新组建的部队,战斗力不强。他急调第二纵队为先锋,经东陂、黄陂、侯坊向广昌探进;第一纵队在后面跟进。第十一师新任师长萧乾(2月3日接替罗卓英任师长)傲气十足地说:“敌军的狂妄气焰,使他们得以侥幸取胜,我们要为兄弟师报仇雪耻,就只怕敌军避与十一师交锋……”他让士兵多带绳索,准备捆绑红军俘虏。
他们哪里知道,红军仅以少量部队在广昌西北地区现身,吸引敌纵队南进,而以主力向北移动,埋伏在草苔冈的崇山峻岭之中。他们放过兵力强大的第二纵队,集中强大兵力截住第一纵队——陈诚的王牌师第十一师和新加入的第九师。
3月20日,第十一师进至草苔冈、徐庄一线,第五十九师残部在后跟进,第九师位于东陂附近,与前纵队已相距100里,又处于孤立态势。红军开始阻滞第九师的行动,准备围歼第十一师。下午,第一纵队指挥官罗卓英率五十九师残部一七五旅到达东陂以北之五里牌。他判断次日将有大战,而草苔岗附近地形不利,打电话给萧乾,想将十一师连夜撤回五里牌。但萧乾不同意,说夜间撤退易致队伍混乱,并且有把握在原地与红军决战。
21日拂晓,红军源源不断地开到草苔岗,第十一师遭到超过自己3倍的红军围攻。激战一天,该师大部被歼。十一师师长萧乾、三十一旅旅长黄维等将领皆受重伤。萧乾退到东陂附近时,由于无面见人,举枪自杀,一枪对头部,一枪对腹部,但两枪都打偏了,再举枪时,他的副官将他的手枪抢走了。
教训
十一师被歼的消息传来,在抚州指挥中路军作战的陈诚抱头痛哭。
蒋介石对这次失败也十分伤心。他在给陈诚的手谕中写道:“惟此次挫失,凄惨异常,实有生以来惟一之隐痛。”
陈诚无法交待,赶紧给蒋介石写了一份辞职报告:“职于外寇方张之际,奉令剿匪,肃清内盗,才薄任重,自知弗胜,惟当此万难关头,怀古人见危授命之意,责无旁贷,义不敢辞。并承承钧座意旨,拟于最短期间摧陷廓清,藉纾中央内顾之忧。不意一月以来,五十二、五十九两师失利于前,第十一师挫败于后,影响中央安攘之大计,蒙受从来未有之损失……至职奉命无状,措置失当,并恳严厉处分,藉鼓士气。如蒙另择大员接替斯职,俾奏肤功,奠安党国,实为感祷。”
受到这次打击后,陈诚才真正尝到了红军的厉害,再也不敢说大话了。不过他仍有些怨气:本想率部华北前线抗日,而蒋介石非要强留下他“剿共”,如今打输了,你撤我职吧。
蒋介石当然不会撤陈诚的职,因为此次“剿共”失利,他也难脱干系。得知十一师被歼的噩耗后,他特地从南昌来到抚州看望陈诚。江西省主席熊式辉陪同偕往,临下车时,他一面双手扶着蒋下来,一面说:“委员长年纪大了,为了辞修兄措置失当,使委员长长途跋涉,真正该死!”蒋听了熊式辉的话,勃然大怒,说:“谁要你来,你先回去吧!”熊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里把一桌饭碗摔了个粉碎。
蒋介石的王牌部队被红军歼灭,还是第一次,蒋介石当然要有个交待:中路总指挥陈诚记大过一次,降级任用;第五军军长罗卓英革职留任,戴罪立功。
处分下来后,陈诚才静下心来总结战败的原因。
在他看来,第五十二、五十九师被歼是因为“劣”:“这两师是由十一师两个独立旅改编的。补充进去的部队,都是些纪律不良的杂色队伍。以此这两个师素不为民众欢迎。师行所至,民众逃避一空。他们得不到民众的助力,只得摸索行进,这才使他们陷入伏中而不自知……”
第十一师被歼是因为“骄”:“十一师那种布阵法,预备队留得那样少,对于敌人‘以大吃小’的惯技,完全不拿来放在心上。这能说不是疏忽大意吗?这能说不是骄傲轻敌的表现吗?”
陈诚并没有推卸作为中路总指挥的责任:“以上轻敌致败的责任,都应由纵队指挥官来负。至于改变计划,于准备尚未完成之际,急于求敌决战,以至欲速不达,反而失事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再则黄陂之败,由于我之事必躬亲,也是一大原因。那时我处理公务,不大假手幕僚。以至形神劳瘁,往往数夕不寐。一夕得前方电报,请示机宜,我因疲困已极,竟手持电报睡去,及醒,再行处理,已失时效,此一事给我的教训甚大……”
陈诚说第十一师官兵傲气,其实他自己也何尝不傲?有一次,江西省主席鲁涤平请他吃饭,谈到“剿共”,鲁涤平流露出畏惧之意,陈诚就夸下海口:“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十八军出马,共军必败无疑!”这话后来传到蒋介石的耳朵里,蒋把他教训了一顿,但他仍然口服心不服。这次惨败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确有轻敌情绪。
他当时也许不知道,在草台岗歼灭十一师的是林彪指挥的红一军团。林彪是黄埔四期毕业生,算起来还是他的学生。他如果知道是被学生打败的,不知道心里会是何种滋味。十多年后,他在东北战场又一次与他的这位学生交手,也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其实,蒋军在江西历次“围剿”失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得不到民众的助力”。陈诚多少能认识到这一点,也算是“贵有自知之明”。
以上失败之教训,对陈诚后来治军和工作作风多少产生了一些影响。
第四次围剿失败后,蒋军内部对陈诚大肆攻讦,尤以何应钦、熊式辉攻击最烈,南昌行营下令对十八军进行缩编。原来的每师二旅六团制,改为每师三团制,这样算来,全军约计缩减员兵一半左右。陈诚极为不满。他晚年在回忆录里写道:“这不是委员长的意思,这简直是对于不怕牺牲部队的一种无情打击……如此改编部队,足使军心涣散,剿共将永无成功之一日。南宋不能光复故物,是秦桧必欲诛除岳武穆的结果。我虽不敢比拟岳武穆,但委员长左右确有秦桧其人是事实。”
在抚州稍事部署后,陈诚打电报向蒋介石辞职,不待回电,他就回到南昌的家里,谢绝宾客。他不去见蒋,蒋也不便召见。后来,还是由陈夫人谭曼意出面,想办法让陈与蒋面谈了一次。蒋要陈诚回前方主持军事——担任赣粵闽湘鄂北路“剿匪”军第三路军总指挥。
当然,陈诚的一些要求,蒋也不得不给予满足。
原来对十八军的缩编计划被推翻,相反,十八军3个师(第五十二、第五十九师已于2月份拨出,编成第五军,由罗卓英任军长)还得到了变相的扩编——取消旅部,一个六团制的师扩成两个三团制的师。
第十一师改编为第十一、第六十七两师。第十一师师长萧乾(后任黄维),团长王严、马励武、胡琏。第六十七师师长傅仲芳,团长杨组征、陈希平、宋瑞珂。
第十四师改编为第十四、第九十四师。第十四师长霍揆彰,团长阙汉骞、杨勃、曾伯熹;第九十四师长李树森,团长李精一、戴炎奇、傅锡章。
第四十三师改编为第四十三、第九十七两师。第四十三师师长邹洪,第九十七师师长孔令恂,团长韩锡侯、金德扬、李士林、袁景凡、董得乾、梁树森。
陈诚的军事集团又得到了壮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