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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里汤家是耕读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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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里汤家是耕读世家
龚重谟


对汤显祖的家庭,过去为人所知的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作为研究了汤显祖生平与著作的我,在《汤显祖大传》中却说是“耕读世家”,因此,我想有必要对汤显祖家族情况进一步说清楚。

从汤显祖父亲汤尚贤到天祖汤伯清前五代人学历最高只是秀才,没有人中举,更没有人做过官,还说不上是“门第高贵”;若说“世家即是世世代代相沿的大姓氏大家族”,文昌里汤家在临川城可算得上。但这个大家族已不怎么“富裕”。从隆庆六年(1572)由邻里燃起的大火,烧毁了文昌里故居,竟使他家过着“十载居无常”的日子。沙井新居是从三月动工到七月廿日移居玉茗堂,仅花了四个来月,凭当时的建筑施工水平,能建多大规模?有些工程是汤开远后来的续建。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记载了他的老师许重熙在公元1615年到临川拜谒汤显祖看到的居所说:“所居玉茗堂,文史狼藉,宾朋杂坐。鸡埘豕圈,接迹庭户。”这样的居所绝不是“高门大户”,只像是农家小院。汤显祖六十岁时曾向友人透露,全年一家可收租谷不满六百石,要养连同他兄弟们的家眷、佣人在内三四十口之多。故汤显祖“弃官一年,便有速贫之叹。”

我说汤显祖家庭是“耕读世家”,绝不是想当然的标新立异,而是有史料为据。据《文昌汤氏宗谱》载汤显祖侄孙汤秀琦作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的《祖基复还记》中说:“予八世祖伯清公,感猎翠之报,以服道耦耕传家。值明初苛戳官吏,自矐其目,以避科举,葬宅后灵芝园。”“猎翠”本为翠鸟的一种,以猎食动物生存而得名。这里我理解为捕猎翠鸟;“以服道”谓潜心修道,也就是“读”;“耦耕”泛指农事或务农,当然就是“耕”。“以服道耦耕传家”明白告诉我们,他的家族从汤伯清开始就以耕读传家。汤秀琦这段话其大意说:我的八世祖(天祖)汤伯清,有感于捕猎翠鸟遭到报应的事,深信善恶终有报的天理,于是潜心修道读书,修养心性,耕田种地以传家。那时正是明代初期,朱元璋皇位坐稳后,杀戮功臣,屡兴文字狱。汤伯清为回避科举,竟将自己一只眼睛搞瞎。

对此事,汤显祖在《袾宏先生戒杀文序》中说得更加详细。该文内容说:在(临川)县城南门青云乡,有位捕猎翠鸟的少年,竟因为一位美丽的女人而死掉了。后来那位美女死时,变为像燕那么大的翠鸟从门户中飞出。伯清公听到此事,叹息着说:“鸟有灵性,修炼能成精。翠鸟遭捕杀都能报怨于人,何况还有比翠鸟灵性更高的其他生物!”伯清公从此戒荤吃素,不穿用动物皮制作的鞋而穿草鞋,常年耕作于田野。不准家中妇女佩戴珍珠和用翠鸟羽毛制作的饰物。他担心残害了生灵,死后会遭到报应。

文章说出了汤家自汤伯清始从事耕的原因,似乎带有荒诞迷信色彩。然汤显祖家庭尊道拜佛,相信因果报应是他们的信仰。汤秀琦是汤显祖的侄孙。汤秀琦称汤伯清为八世祖,汤显祖则称汤伯清为六世祖。若说“五代承泽,方成世家”,从汤伯清到汤显祖已是第六代,到汤秀琦这一代是第八代,不称“耕读世家”应称什么?


“耕读”是中国农耕社合最普遍的生计模式,是中国传统农业社会中,小康农家所努力追求的一种理想生活图景。临川文昌里汤家正是这样家庭:六世祖(天祖)汤伯清在学界有名望,好善乐施,捐赀赈饥,并以耕读“义方垂训”,形成家风。汤显祖高祖汤子高公,曾祖汤廷用,继承耕读不求功名,好善乐施的家风。曾祖廷用勤学也不入科举。祖父汤懋昭,博览群书,有“词坛名将”之称。四十岁后,离开城东故居,到城郊酉塘庄过着隐居生活。汤显祖有《酉塘荘池上怀大父作》诗云:“琴书久寥寂,桑麻岁兹长。风霜乔木阴,雨露丘園怆。”“琴书”即弹琴读书;“桑麻”泛指农作物或农事。这正是其祖父在酉塘过“耕读”生活的写照。汤显祖父亲号承塘,表示要继承酉塘志,但对“读”的追求发生了变化。上几代的“读”仅为懂得做人道理,汤尚贤则规划他们参加科举,获取功名。汤显祖正是按其父愿望积极投入乡试和会试,但“耕读传家”仍在传承。汤显祖有《粒粒歌》一首,是在去世前一年写给三儿汤开远的。诗云:

米粒粒,我所入,不爱惜之真可泣。

书篇篇,我所笺,不爱惜之真可怜。

何足可怜何足泣,窖粟藏书争缓急。

清远楼头笑一场,后辈谁开玉茗堂?

无人解种丰年玉,不作书囊作饭囊。

“米粒”是“耕”的收获,是立命之本;“书篇”是造就灵魂的工具,明白做人道理。他教导后人,若不爱读书,便不能以文章名世,那只有不开玉茗堂,但也应作社会有用的人才,不要作社会的酒囊饭袋。诗督教后人要爱惜粮食和书籍,念念不忘“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又在《望耆儿二首》诗中说:“游闲不是儿家业,大好归来学种田。”从诗可联想:如果汤家没有从过“耕”,何谈“归来学种田”?徐朔方先生说得对,临川文昌里汤显祖家族“是不脱离生产,所谓耕读传家的一户乡绅地主。”

在“耕读传家”的环境中成长的汤显祖,“耕读”思想对他的一生为人和为官有着深刻的影响。他不仅将“耕读”作家风传承,为官后还作为治理地方的施政目标。他抵任遂昌的第二天,就到青云坊和一个姓苏的秀才聊“耕读”事,后又下乡劝农耕:“家家官里给春鞭,要尔鞭年学种田”。汤显祖就是要把遂昌治理成“耕读传家”的县。

纵观汤显祖的一生,在他十来岁和金溪谢廷谅在家塾同窗时就想做隐士,对应举八股文不感兴趣,涉猎古文词赋。谢在为汤显祖的《问棘邮草》诗集作序时,写到青少年时代的汤显祖,不愿交乡绅地主、地方官吏等贵达,却爱和不得志的读书人做朋友,习惯过普通老百姓的朴素生活;对因穷困而盗窃的“盗贼”寄予同情;看不起私人财产,时常没钱用;有钱时,常分钱给他人。他弃官归家多年后,遂昌有人到临川看望他,此时的汤显祖已和东晋陶渊明一样,日落后扛着锄头回到家里:“今朝得见柴桑叟,落日寒园自荷锄。”因此,“不耕不耘,不稼不穑”并非历史真实的汤显祖。

汤显祖家庭是否是“耕读世家”?重要的不是看汤显祖“打小”是否从了“耕”?从了多久的“耕”?重要的是“耕读”观念对汤显祖思想与人生道路所产生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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